而在上述消息发布之前,治疗甲亢病的廉价常用药——甲巯咪唑片,在全国闹“药荒”的消息,同样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甲巯咪唑片遭受同样命运的,还有复方甘草片、注射用红霉素、红药水、三黄片等众多廉价药。随着廉价药的中标价被一降再降,药企因无利可图停止生产,1元多的国产破伤风针、2.5元的洗肠药蓖麻油、两元多的青霉素……这些便宜又好用的老药正在逐渐消失。
现象:廉价药退出百姓视线
甲巯咪唑片是治疗甲亢的首选基本药,俗称“他巴唑”,每瓶售价两元多,但疗效并不比30多元一盒的进口药差。然而,今年以来,该药在郑州、厦门、南京、合肥等多地出现断货。“甲巯咪唑这个几块钱的药已全城断药数周,门诊每天看着无数病人因为停药复发。医改这么多年,为何连‘缺医少药’都没解决?”6月16日,西安西京医院内分泌科主治医师邢影在微博上感慨道。
类似的情形曾在2011年上演。2011年9月中旬,鱼精蛋白短缺事件先后在京沪爆发,大小医院手术叫停,医生连夜奔走借药。这种一盒售价10多元的药,是心脏病手术时的普通常用必备药,其“断档”导致许多心脏病体外循环手术被迫“停滞”,病人“命悬一针”。此前毫不起眼的甲巯咪唑片、鱼精蛋白,为何会高调“失踪”?对此,医院、药厂及相关行政部门各执一词。而此番甲巯咪唑片的断货,再次引燃了公众对廉价药屡屡“断档”现象的关注。
“甲巯咪唑和鱼精蛋白这两种药经历的,正是近年许多廉价药的‘共同命运’。”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副院长施秉银长期关注廉价药短缺问题,在他看来,近年来,廉价药的中标价被一降再降。当便宜到没有利润乃至亏本时,等待它的命运就是自动停产或者改头换面。一家三甲医院的药剂科主任坦承,从事药品采购3年,有20多种廉价药品一直处于紧缺状态。这些药品大部分是国家基本药物目录内的药品,执行最高价格限售政策。
2011年,一项对全国12个城市42家医院临床用药情况的抽样调查显示,在基层医疗机构,国家和地方增补的基本药物一般有500多种,而医院廉价药缺口已高达342种。其中,212种药的价格在30元以下,130种药价格在10元以下,10元以下的短缺药中,5元以下的药品占了69%,3元以下的占42%.“维C银翘片、红药水、三黄片、黄连上清丸……近年来越来越难买;维脑路通片、牙周灵片、环丙沙星胶囊、注射用红霉素、葡萄糖酸钙片、复方甘草片等多种廉价药,则干脆玩起了绝迹。”有网民对“这些年消失的廉价药”进行了盘点。
追问:廉价药为何变“熊猫药”?
廉价好药,缘何频频成为百姓看得见却吃不着的“熊猫药”?对此,一降价就导致廉价药消失的说法颇有市场。事实似乎的确如此。据记者了解,近年来消失的药品大都是价格低廉的药,如扑热息痛、氯霉素眼药水、痱子水、足光粉、速效伤风胶囊等已越来越难买到。而究其原因,则是很多企业因为赚不到钱,索性就不生产了。
“甲巯咪唑片的价格本身就比较低,假如招标采购以后价格更低的话,生产厂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利润。”一家生产甲巯咪唑片的厂家相关负责人表示,这是甲巯咪唑片出现断货的主要原因。而接受记者采访的多位业内人士表示,随着原材料、人工、物流等成本的上升,一些廉价药生产成本逼近售价。而与此相对的是,廉价药绝大多数是使用多年、技术成熟的普通药、基本药,属于政府定价范畴,药价一旦核准很难调整,甚至多有下降。因此,药企利润越来越薄,有的甚至超过售价出现倒挂现象,企业不得不减产甚至停产。
据广州白云山和黄中药有限公司市场管理中心经理王春玉介绍,该企业生产的“复方丹参片”用于治疗心脑血管疾病,60片装每盒最高零售价为7.6元,而现在主要原材料三七的价格比2006年上涨了近20倍,成本压力沉重。“价格提升5分钱,就能救活一种药!”某大型药企市场总监感慨道,目前,许多常用药的价格已经压到了药品生产成本的盈亏临界点上。国家要求药品生产企业再降几毛钱,甚至几分钱。但这“不起眼”的几毛钱,使得药品售价低于成本。药品生产企业放弃廉价药,转而生产价格更高、利润更大的替代药品。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会长于明德曾直言不讳指出,部分基本药物中标价不仅大大低于行业平均生产成本,甚至远低于药品原辅材料采购价。企业为了保证供应,有的选择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这跟基本药物招投标制度不无关系。据了解,目前,我国各省基本药物招标采购,主要采取“双信封”招标,即企业需受经济技术标和商务标的双重评审。前者主要对企业生产规模、配送能力、行业排名以及资质认证等指标进行评审,后者主要评审价格指标。只有通过经济技术标评审,才能进入商务标评审,商务标评审由价格最低者中标。由于经济技术标的门槛较低,这种招标模式,被一些业内人士视为其实质是鼓励企业“低价竞争”。
此外,在我国药品价格调控中,住院用药和低端仿制药并没有形成合理的降价机制,利润很低的常用药品却屡次“中标”,价格持续走低。生产成本和销售价格的“倒挂”,迫使药品生产企业减产甚至停产,患者只能买价格更高的替代药。建议:
建立廉价药储备制度从1998年至今,国家发改委已发布30多次各类药品“降价令”,统一定价药品实行最高限价销售。然而,由于制药成本上升、药企利润到达临界点,多种常用药面临消亡危险。而廉价药变“熊猫药”的危害,可谓不言而喻。
有业内人士指出,在微薄利润甚至亏本面前,选择保质停产的企业还算有良心,一些企业则以次充好、假冒伪劣。2011年5月,由于涉嫌虚假投料,甚至被传“用苹果皮代替中药材”,有“普药大王”之称的四川蜀中制药整条中成药生产线被令停产。而有些廉价药则选择“改头换面”,价格也随之扶摇直上。这类廉价药往往成分不变,原先的价格只要几元钱,换个包装或只在配方中添加一些辅料,就变成了100多元一盒的新药。
“廉价药消失或是改头换面,老百姓的利益都受到损害。只有保证廉价药生产厂家有一定利润,他们才有生产的积极性的。”一位药企人士表示,药价虚高是需要区分药品种类,并非每种药品价格都含有超额利润。“降价政策应保护常用廉价药,着重调控住院用药、低端仿制药。而在药品招标方面,重价不重质的招标方式也该改变,应将药品质量作为招标的首要标准。”有专家建议,国家必须像对粮食一样,保障廉价、必备药物的生产。全国政协委员、福州市第二医院副院长林绍彬表示,国家应该建立一套廉价特效药的储备制度。“对于一些临床必需的廉价特效药品,建议由政府指定药厂生产,在税收、资金等方面给予厂家一定的政策倾斜和财政补贴,保障合理利润,调动生产积极性,保证廉价特效药品的稳定供应。”
多位业内人士则指出,廉价药频频断货,问题不仅出在生产环节,流通、消费环节也存在重重阻碍——药店不愿卖,医生不愿开,配送公司不愿送,老百姓还是难用上廉价药。因此,要保住廉价药,只在某个环节上“使劲”是没用的,必须环环相扣。
南方日报